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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吸
作者：白日葵
文案
大概是一個大齡多金溫柔禦姐與苦命窮美術生，互相拯救的故事。
愛是飛蛾撲火，也是心甘情願。
HE保證，坑品保證。
內容標簽： 年下 都市情緣 因緣邂逅 天作之合
搜索關鍵字：主角：簡路瑤宋澹 ┃ 配角：李雲姍，杜將進，笛小意 ┃ 其它：HE
第 1 章
簡路瑤進餐廳後門前，站在路邊的陰影裏抽了一支煙。
她剛學抽煙，還不是特別會，焦油與尼古丁順著呼吸道浸入血液，她感到輕飄的眩暈。
室友李雲姍有些惡劣的聲音回響在耳邊：“我給你的找的金主姓宋，單名一個澹，是個女人。”
簡路瑤沒暴露過自己的性向，李雲姍還滿心以為，她這一手算計到了簡路瑤。誰叫簡路瑤拿著李雲姍的醜事威脅她呢……
“三十還是四十歲了，我也不清楚。”李雲姍聲音裏帶著尖刻的笑，“不過女人跟女人，肯定不用擔心什麽體力不夠的問題，你說是吧？”
簡路瑤沒理會她聲音裏的尖酸，平靜的問：“她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？”
李雲姍漠不經心地說：“當然是好看的，漂亮的，聽話的……”
“李雲姍。”簡路瑤冷了聲音，“我沒和你開玩笑，我急用錢。”
李雲姍翻了個不悅的白眼：“她喜歡乖巧的，溫婉的，帶著藝術生文藝氣質的。”
條條都與簡路瑤不符合。
簡路瑤是學畫畫的，可她一點藝術氣質都沒有，她打扮中性，紮馬尾，戴那種最沒有特色的黑框眼鏡，看起來就像是機電學院車間裏削鐵塊的理科女學霸。
雖然實際上她是美術院畫油畫的。
回憶完畢，簡路瑤仰起臉，她拉直的黑發順著臉頰，再穿過單薄的肩頭，流雲一樣的滑下去，燈光昏黃，撲灑在她側臉上，鼻尖挺立，睫毛卷曲，像是一幅朦朧而生動的畫。
簡路瑤張開紅唇，吐出最後一口煙霧，她的眸光和表情在繚繞的霧氣裏顯得格外嫋嫋。
摁熄煙頭，簡路瑤進了餐廳。
她先去廁所，含了一塊清新口氣的糖，是甜甜的草莓味，然後對著鏡子整理儀容。
她拉直了天然卷的頭發，還剪了一個齊眉劉海，妝是她在軟件上花錢請的妝娘畫的，粉色的眼影，鉤子一樣撩人的眼線，還有剛種的假睫毛。
簡路瑤的眼睛不算特別好看，她眼睛細長，不動人也不可愛，反而顯得略微冷清。她戴上了一個大圓框眼鏡，頓時柔和了她的五官，配合著黑長直的發型與纖小的臉型，硬生生的拉出幾分天真的可愛。
可她的個子卻並不可愛，她快一米七了。
她垂眸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綠色蕾絲裙，帶花邊的透明高領，顯得脖子細細的，肩膀與鎖骨的面料也是只一層欲透不透的蕾絲，隱約透出裏面的深色吊帶，性感又端莊。
這裙子，是簡路瑤找李雲姍借的，她已經窮得快吃不起飯了，更別說買衣服。
全身上下，只有內衣是簡路瑤自己的。
嚼碎嘴裏的糖，簡路瑤補了個一個口紅，奔赴戰場。
餐廳的裝修格調小資，燈光溫暖，讓每個人的表情都有種朦朧的溫柔，簡路瑤按著短信上的位置信息，找到了那個落地窗邊的小方桌。
那裏還沒有人，簡路瑤松了一口氣。
落座之後，服務員立馬跟過來，詢問她要點什麽。
硬皮的紅色菜單裏，連一杯可樂都十五塊，簡路瑤喜歡汽水，但怕打嗝，於是溫柔的點了一杯西瓜汁。
她一個人坐著，因為自己即將要做的不齒之事，以及她窮到黃土的出生，讓她在這個輕奢的環境裏，充滿了不自在，她甚至有一種每個看過來的路人，都是在打量和嘲諷她的自卑猜測。
她覺得自己挺悲哀的，窮進了骨子裏。
再想到自己家裏的事情，說她是半生不幸，也不過為過。
簡路瑤準備看手機的時候，一抹影子投了過來，伴隨著優雅的高跟鞋聲音。簡路瑤第一次聽見不刺耳的高跟鞋跺地的聲音。
她擡眸，一瞬間被驚艷住了。
宋澹其實很年輕，看起來是。
簡路瑤對宋澹的第一映像，是溫柔而成熟的漂亮禦姐。
她有一雙大而柔和的桃花眼，眸色沈沈靜靜的，隱隱透著笑，妝容清淡，只畫了眼線，略勾眼尾，啞光的絲絨口紅，抿唇不露齒的勾笑，極是知性淡雅。
她挽著頭發，穿雪紡的白襯衣，黑色包裙，黑色高跟，纖而不瘦，拎著一個紅色小包，氣質優雅，矜貴逼人。
簡路瑤在急促的慌亂心跳裏疑惑，為什麽這樣一個漂亮有錢的女人，怎麽還會找不到床伴，以她的條件，應該有無數女人排隊求上才是。
“抱歉，久等了。”她從容坐下，放下包後自然的將雙手架在桌面上，顯露出上位者的姿態來。
那個氣魄，又讓簡路瑤因為一見驚心萌生出的悸動滅亡了。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，她應該要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的地位。
“沒關系。”簡路瑤笑著說，暗自揪緊了手指，讓自己鎮定。
宋澹笑著打量她，目光溫柔，只讓簡路瑤感覺到了被關註的緊張。
“你很漂亮。”她展唇露出親和的笑容，“聽說你是學油畫的？最喜歡那個畫家？”
宋澹把話題往簡路瑤的最熟悉的領域裏帶，這讓簡路瑤輕松了不少，她怕宋澹會說一些她完全接不上的話題。
比如，香奈兒，普拉達的最新款，比如國外那個國家最好玩……
好在話題都圍繞在畫畫上，簡路瑤與她的談話，還算甚歡。
她們只吃了半個多小時的飯，宋澹要了簡路瑤的微信號碼，然後送她上出租車。
“我不開車，所以沒辦法送你。”她解釋說，“你自己路上小心，到學校給我發消息，好嗎？”
簡路瑤沒上出租車，她心裏很不安，怕宋澹沒看上她。
她真的已經山窮水盡了，再不想辦法掙到一筆塊錢，不止下學期的學費，連這期末的畫她都交不出來。
她現在連顏料都買不起。
“宋姐。”簡路瑤猶豫的開口，臉上一片尷尬的緋紅，她盡量用詞委婉合適，“您……還會來找我嗎？”
宋澹輕聲一笑：“你這麽可愛，我當然會來找你，別擔心，有什麽問題或者困難，微信上告訴我，我看見了都會回覆你。”
簡路瑤還是不□□心，她對自己沒有信心，可心裏再千回百轉，嘴上她也不好說出來，乖乖的點了頭，坐進出租車裏。
宋澹在看見出租車尾消失了，才轉身離開。
她走到餐廳後面，那邊停了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，車裏坐著司機小林，見到宋澹過來，馬上下車開門。
宋澹坐進車，神情有些淡。
“姐還是不滿意嗎？”小林發動汽車的時候問。
他跟了宋澹兩年多，他父親以前也是宋家的專職司機，算是宋家的自己人，對宋澹的事情，也知曉個七七八八。
他知道自從那個女人後，宋澹從不戀愛，前幾年甚至連伴也不找。三十歲以後，或許是年紀大了，內心的空洞也逐漸增大，她也開始包養一些年輕漂亮的小丫頭，圖個一時之歡，以慰孤單。
上一個鬧脾氣太過，被宋澹打發了之後，她空窗了半年，一直沒挑到合適的。
宋澹這個人，對床上之人格外挑剔，先不管身材氣質如何，臉一定要長的讓她合眼。
“還好。”對於小林的提問，宋澹給了一個勉強認可的答案。
這倒是第一次見，小林道：“看來今天那位小姐很特別。”
宋澹微側面頰，瞧著車窗外倒退的燈火，流光落入她眼裏，繽紛而逝去。
“是挺有意思的。”
宋澹其實到得很早，她不喜歡被人等，而且習慣於在正式見面前，先瞧一眼對方的臉，不合眼那她直接掉頭就走，省得浪費寶貴的時間。
所以，她看見了在路邊抽煙的簡路瑤。
那個小丫頭，並不如她打扮的那樣乖巧可愛，她其實是個帶爪子和獠牙的小狼狗。
宋澹不喜歡找這樣的小寵物，不好打發。她優雅慣了，不想一把年紀了，還跟人唾沫橫飛的吵架摔東西。
好聚好散，不拖不欠。
不過，另一方面，她又對簡路瑤有那麽一點意思。聽話的，溫順的見多了，多少有些膩味。
要不要破例試試，宋澹還沒想好。
**
簡路瑤只坐了一個路口就下車了，她窮，沒那麽多錢打車。
站在公交站時，她把宋澹的微信翻出來看了又看。
頭像是一個倒影著紫色天空的湖泊，朋友圈，簡介全部空白。
簡路瑤不由想，這個微信號，是不是她專門用來聯系包養的小情人的，通訊錄裏一排按著外貌特征區分的編號。
那她自己，會在宋澹那裏得到一個什麽樣的外號呢？
簡路瑤忍不住好奇，宋澹那漂亮優雅的音容笑貌，如同驚鴻照影入夢，深深地刻進了她的腦海裏，揮之不去。
公交車遲遲不來，簡路瑤望著對面街道的路燈和路口，有個男人正在對面抽煙。
簡路瑤想到了自己今晚在餐廳外抽的那支煙。
她其實知道宋澹的車就在附近，是李雲姍告訴她的。
李雲姍說，宋澹這個人低調，喜歡坐奧迪車，而且不自己開；還有個癖好，喜歡在正式見面之前，先看一眼對方長得夠不夠格，如果不夠，那面都不會見。
簡路瑤看見了那輛奧迪，才選擇在門口抽煙。
宋澹喜歡聽話乖巧的，那簡路瑤就要做那個不一樣的。況且，她從小就不是什麽聽話的乖娃娃。
第 2 章
簡路瑤到寢室的時候，差不多是熄燈的時間了，四人間的寢室，有兩個本地的，周末回家，寢室裏只有李雲姍。
“怎麽樣啊？”她穿著睡衣，臉上敷著雪肌精面膜，露出一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睛，“人家看上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回她，拿了衣服去洗手間，把裙子換下來，出來道：“我洗了再還你。”
李雲姍扯下面膜，啪的扔進垃圾桶裏：“不用了，太臟，我不要了。”
簡路瑤咬了一下唇，很快平靜道：“哦，那我幫你扔了。”
李雲姍皺起眉，她很不爽簡路瑤拿自己做人小三被的事情來威脅自己，所以一直想挑事侮辱簡路瑤，出口惡氣。可這賤女人，永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，她所有的怒氣都發在棉花裏，哽得她更加難受。
她氣狠地罵了一聲：“賤人！”
簡路瑤把衣服扔進垃圾桶裏，不鹹不淡的回三個字：“你也是。”
李雲姍氣得想撕碎了她的臉。
簡路瑤洗漱完，寢室裏已經熄了燈，李雲姍在陽臺和他的金主爸爸打電話，甜膩膩的聲音隔著窗戶傳進來，簡路瑤想起她撞破李雲姍當小三的天的事情。
她去逛了離校很遠的批發市場，買了些劣質畫具和顏料練手，回來路上，碰見被正室揪著頭發辱罵的李雲姍。
當時李雲姍的上衣都被撕裂了，露出一個雪白的肩膀，那金主老頭就在站在一旁看著，幹巴巴的喊著“夠了，行了，住手”。
簡路瑤看著是室友的份上，幫了李雲姍一把。
那個時候她沒想用這個事情威脅李雲姍來給自己找金主的，她窮，但知道什麽是廉恥。
可生活的實際情況就是，鬥米比尊嚴重要得多。
簡路瑤看了一眼購物車裏的顏料，畫筆，亞麻布……零零散散好幾千，可她沒錢買，便宜的又不行，這次的期末作業，如果畫得好，就有機會參加三省市聯合的大學生美術作品展。
她現在吃飯的錢都是花唄，日子過得捉襟見肘，要是再沒有一筆錢，她估計得去裸/貸了。
至於去替人畫畫賺外快，那樣便宜的好事，輪不到簡路瑤。
學院裏那麽多美術生，大四到大三，下面還有個活力十足的大一新生，排隊也難排到她，更何況，這種事情一般內部就消化了。簡路瑤在學校裏的朋友不多，聚餐花錢，K歌花錢，連一起畫畫都要花錢，她沒有去與人外交的資本。
簡路瑤翻出微信，她沒給宋澹發信息說自己已經到學校了，她想等宋澹主動詢問，這樣就能確定她對自己上不上心。
可宋澹沒發，簡路瑤有些絕望。
奶奶那邊是不可能給她錢的，就算簡路瑤餓死在她面前，她也只會說一句“不關我的事”。
李雲姍打完了電話，她哼著歌拉開滑門進來，心情十分好的炫耀說：“他說過幾天帶我去逛街，買換季的衣服和包哎。”
簡路瑤不想理會，但轉念間，她用羨慕的語氣接了一句：“他對你真好。”
李雲姍得意洋洋道：“那是當然，那麽多人當中，我是他花錢最多的一個。”
李雲姍個子不到一米六，但她身材比例極其好，瘦的地方勻稱得完美，該有肉的地方又挺又翹，盡管相貌不算特別出挑，但比起只是又瘦又高，還不會打扮的簡路瑤來說，她底子好太多。
簡路瑤忽而有種自己一無是處的悲觀認知。
她想，畫畫這條路，她恐怕是撐不下去了，能走到現在，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存款，尊嚴和精力。
“你呢。”李雲姍走到簡路瑤的床鋪前，擡頭看著她，語氣輕浮，“那個宋金主，聯系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閉上眼睛：“沒有。”
李雲姍嘖了一聲，爬上了自己的床，她睡簡路瑤的對面。
漆黑的寢室裏亮起一道光，是李雲姍在看手機。
“我見他的時候，第一天，他就帶我去開房了。”李雲姍吊兒郎當的說，隔著蚊帳，她身影模糊，“老娘的第一次，疼得要死。”
寂靜的深夜，總是有種可以撬開人心的奇妙能力，李雲姍難得分享起了她的隱秘往事，簡路瑤也配合的順著聊了起來。
“我是因為窮，窮得快吃不起飯了，所以才想找人養。”簡路瑤說，“你呢？你是為什麽？”
李雲姍手機光芒熄了，她立馬摁亮，哼道：“關你屁事啊。你窮不能問你爸媽要錢嗎，要去賣身，你真以為這碗飯誰都能吃嗎？”
簡路瑤思襯了兩秒，才說出來：“我媽死了，我爸瘋了。我奶奶……她不管我。”
李雲姍沒說話。
簡路瑤輕聲問：“所以，你是因為什麽呢？”
她默了片刻，說：“跟你差不多吧，我也是因為窮。”
簡路瑤問：“你爸媽呢？”
李雲姍冷硬道：“死了。”
簡路瑤道：“死了比瘋了好。”
李雲姍切了一聲，簡路瑤道：“你去過精神病院嗎？那是一個可怕的地方。”
“行。”李雲姍應付地說，“你比我更慘。”
簡路瑤看著黑乎乎的蚊帳頂，沒再聊下去了。
許久之後，李雲姍在一片寂靜裏問：“那個宋金主要你的聯系方式了嗎？”
簡路瑤就等她問，好從她這裏取經支招：“她要了我的微信，但沒給我發消息。”
李雲姍道：“你傻啊，你不知道發過去嗎？有錢人都忙著呢，你得自己去刷存在感。”
簡路瑤道：“我覺得她可能沒看上我，怕打擾到她……”
“怕什麽啊，聯系方式都要了，那就是看上的意思，不過你可能是其中之一。”李雲姍支起腿撓了撓，“你盡管發消息過去，這就慫的話那你就已經完了；還有啊，往你朋友圈裏發點自拍，好看的，別P太過。缺錢的話，就在朋友圈裏說，最近好困難啊，買不起顏料，吃不起肉什麽的，她有那個意思就會給你轉賬。”
簡路瑤於是用活潑的語氣編輯信息發給宋澹。
“我已經到學校啦，踩著熄燈斷電的尾巴剛把澡洗了～”
發送。
過了十幾分鐘，李雲姍問：“回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心如死灰：“沒有。”
李雲姍嘖了一聲，翻身睡了。
簡路瑤毫無睡意，她滿腦子悲觀絕望，甚至設想了一番自己賣血換錢的慘狀。
手機一震，宋澹回了。
“我也剛到。”
“回你了？”李雲姍翻身過來，她原來還沒睡，“說什麽了？”
簡路瑤道：“她說她也剛到。”
李雲姍模糊的嗯了一聲，也看起了手機。
簡路瑤回覆宋澹：“怎麽這麽晚？”
宋澹：“見了個客戶。”
簡路瑤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她沒戀愛過，毫無經驗，下意識的求助李雲姍：“我該怎麽和她聊天？”
李雲姍道：“我怎麽知道兩個女人怎麽聊？我跟他都是講十八禁，他喜歡，而且代溝擺在那裏，能有什麽好聊的？要不你問她吃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理李雲姍，琢磨了半天，準備謝謝她今晚的飯，結果字還沒打完，那邊就說：“不早了，你還不休息嗎？”
簡路瑤猶豫幾秒，把剛打出來的字消除：“馬上就睡了。”
宋澹：“那晚安。”
簡路瑤：“晚安。”
她放下手機，覺得她和宋澹的事情，沒那麽悲觀，也沒那麽樂觀。
第二天一早，簡路瑤在陽臺擺上了畫架，擱上一副畫，然後把自己所剩無幾的顏料也逐一擺好，最後開始找角度自拍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很簡單的白T恤，披著長直的黑發，顯得十分幹凈清新。
簡路瑤拍了一個上午，總算弄出一張滿意的。
照片用了粉嫩的濾鏡，讓她素顏狀態看起來也十分有氣色，眼睛明亮還顯大，種植的假睫毛在這個時候顯露出奇效，讓她的雙眼看起來格外的精致。
夏季光線充足，畫面顏色飽和度極好，她微擡下巴，揚起一個幹凈明媚的笑容，睫毛纖長，眼仁清澈，配合和後面的花架和畫了一半的油畫，顯得文藝十足。
不愧她花了一整個上午。
她發了朋友圈，單獨給宋澹分組，勾選她一個人可見。
“畫到一半沒有顏料了，顏料怎麽可以辣麽貴，把我吃肉肉的錢都花掉了。”最後配上委屈的表情。
簡路瑤覺得配的自拍有些不符合語境，可沒有其他好看的照片了，她還是咬牙發了。
然後就是等待。
宋澹三天沒動靜，李雲姍對此幸災樂禍的表示——“沒戲了”，並且請簡路瑤吃了一頓飯表示喜悅。
簡路瑤在美食的誘惑下，忍受著李雲姍的冷嘲熱諷，吃完了那頓中高檔的自助餐，她已經好多天沒好好吃肉了。
晚上回去，她想著自己一筆沒動的期末作業，翻看著購物車，以及可怕的花唄賬單，只剩幾十塊的銀行卡信息，即將欠費的話費通知……
在求生欲的驅使，簡路瑤給宋澹發了一條信息。
很經典的兩個字——在嗎？
沒回。
簡路瑤本來還想肉麻的說一句“我很想你”之類的，但到底敗給了那不值錢的自尊心。別人都不理你，你還去貼什麽熱臉。
她關了手機，好忍住把宋澹從聯系人列表刪除的沖動。
一夜輾轉，簡路瑤模模糊糊的睡了幾個小時，被上早課的舍友吵醒後，立馬開機，點開了微信。
沒有消息。
一覺夢醒，她仍舊無路可走。
簡路瑤盯著那個紫色的湖泊頭像，視野一點點的模糊起來，她擡手蓋住眼睛，眼淚無聲染濕手背。
她感覺自己悲慘得像是一具毫無希望的死屍。
沒了，沒錢了，沒夢想了，什麽都沒了。
第 3 章
生活。
生下來，活下去。
簡路瑤決定不了自己怎麽生，而且，她有時候覺得，自己還決定不了自己怎麽死。
她不想窮死，也不想窩囊死，而實際情況是，她即將這樣悲哀的死去；或者消失在這個她好不容易才進入的繁華城市裏。
為了不被餓死，迫於生計的簡路瑤發起了傳單，工資八十塊，能在食堂吃幾天飯。
地點在一個十字路口，給即將要開盤的樓盤發傳單。
六月份的天氣，太陽已經開始毒辣起來，簡路瑤戴了一頂深米色的帽子，遮著火熱的陽光，額頭和後背卻熱出大片汗。
她拉一下衣服透了一口氣，然後趕著人群過來，湊過去發幾張單子。
撞見這樣的簡路瑤時，宋澹第一眼沒認出來。
她跟杜將進在路口對面，宋澹在車裏，杜將進去路邊的奶茶店買冷飲，宋澹無意間看見了對面的簡路瑤。
她穿了一件綠色的寬松T恤，衣擺長至臀下，黑色緊身褲，兩條腿筆直細長，勻稱漂亮。
很簡單也很利落的裝扮，與那晚她們見面的時候，風格天差地別；而且，還做著發傳單這樣的工作。
宋澹不由多看了她幾眼。
杜將進端著一杯果茶，一杯咖啡上車，咖啡遞給宋澹，好奇的問：“你看什麽呢？”
他說話調子軟軟的，比女性還溫柔，留著長發，染成微金的亞麻色，散在柔和的面頰旁，他長了一張陰柔並且俊美得過分的臉。
一米八的個子，四肢纖細，白襯衣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也白皙纖纖的。
“前幾天見過的一個小孩子。”宋澹接了咖啡，握在手裏沒喝。
杜將進含著吸管，呼嚕了兩口酸甜的果汁，直擊重點的說：“腿長得不錯啊，年紀多大？”
宋澹回憶了一下：“二十左右吧，我沒具體問。”
杜將進嗯了一聲說：“花兒一樣的年紀，皮膚狀態也好，就是看不到臉……”
宋澹中肯的評論：“長得還行……眼神很幹凈。”
“哦～”杜將進咬了咬吸管，“我喜歡。”
宋澹笑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“你幹嘛不收了人家，你看這大太陽的發傳單，多可憐，小臉都要曬黑。”杜將進一副可惜心疼的口氣。
宋澹還是沒接話。
她感興趣是感興趣的，但又不想收簡路瑤那樣的。總覺得，這個小丫頭招惹上了，就沒那麽好脫身。
她不想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費太多心思，工作就已經夠耗她心神的了。
能錢貨兩訖，再好不過。
簡路瑤這個時候忽然過了馬路，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。
車子貼了防窺膜，也不怕被看見，杜將進伸著腦袋，十分好奇地去看簡路瑤的臉。
她戴著帽子，陰影蓋住了眉眼，只露出清瘦的下巴和抿得很緊的嘴唇。
“長得可以啊……”杜將進評論，“不過好像不是你平時喜歡的那一款，這小孩子，不怎麽乖乖女啊。”
宋澹笑了：“對。”
杜將進又繼續呼嚕果茶：“難怪你不收，她看起來太有個性了……怕是個小野貓呢。”
簡路瑤本來是渴了，想買一瓶礦泉水喝，可走到生活超市門口，她又猶豫了，哪怕是兩塊錢，她現在也舍不得花。
看了幾眼超市，簡路瑤背過身，接著發傳單。
“哎呀。”杜將進誇張地說，“小野貓連水都買不起呢，太可憐了吧。”
宋澹看著簡路瑤單薄的背影：“你怎麽知道她買不起？”
杜將進一哼：“女人的第六感啊。她是念什麽大學的？”
宋澹回憶起朋友圈裏的自拍：“畫畫的。”
“哎……”杜將進感嘆說，“家境不好，就不要搞藝術嘛，發一天傳單的錢，買一塊顏料都不夠。難怪現在要找人包呢……”
宋澹沈默的喝了一口咖啡，出自奶茶店，味道極其糟糕，她皺起眉。
杜將進已經喝了半杯果茶，睨了一眼宋澹：“你又開始挑了。”
這話一語雙關，指咖啡，也指簡路瑤。
宋澹把咖啡放在一邊：“開車吧。”
杜將進歪頭無語撅了一下嘴唇，啟動了車子。
藍色的邁巴赫從簡路瑤身前開過，她看了一眼，並未在意。
簡路瑤發完傳單，現結了八十塊工資，她在學校後門買了一碗土豆，提回寢室。
喝了一點水後，她坐在書桌前發呆。
狼牙土豆散發著好聞的香氣，簡路瑤垂眼看著，她不想吃，想哭。
身體疲累，渾身汗臭，她覺得自己就是臭水溝裏的一條要死不活的爛蝦。腐爛了，消失了，也不會有人註意，有人心疼。
她有時候會完全看不到生活的光明，沒有一個叫家的退路，也沒有父母的港灣，她有的，只是一條荊棘難行的前路，她在路上走得鮮血淋漓，無人過問。
這樣的人生，到底有什麽意義？
簡路瑤靠著椅背，仰起臉，用力閉著眼瞼，不讓自己哭出來。
寢室門哢噠一響，李雲姍回來了。
簡路瑤立馬坐直了身體，展開裝土豆的塑料袋，佯裝要吃。
“你幹嘛啊？”李雲姍似乎已經看見了，“一副抑郁的樣子，有人強/奸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想理她，往嘴裏塞了一塊土豆。
她得吃飯，再可笑，也要活下去。
李雲姍踢了高跟鞋，扒拉著拖鞋換上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你要不要我重新給你找個金主啊？不過一般都是有家室的，而且年紀也挺大了，說不定還會有奇奇怪怪的癖好……”
簡路瑤垂著頭，沈默了很久，她才輕輕地說：“好啊。”
“行，我幫你聯系聯系。”
夜深。
酒吧。
宋澹無聊的坐在吧臺，端著一杯雞尾酒，百無聊賴的楞神。
舞臺那邊，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熱場活動，一群年輕男女在臺子裏，張揚大膽的玩著火熱游戲，震耳的音樂聲也蓋不住他們的尖叫和歡呼。
宋澹撐著下巴，把視線從正往別人嘴裏接巧克力的杜將進身上收回來，她晃了一晃酒杯，一口喝了大半甜辣的酒液。
她覺得無聊，酒吧的快餐式獵艷不適合她，她還是喜歡慢慢玩，但要是走，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。
總不能回別墅去守空房子，那更無聊。
一個白領模樣的中年男人靠過來，風度儒雅的沖宋澹微笑，想搭訕。
宋澹看也沒看他，剩下的酒一口喝光，冰冷的扔下兩個字：“不玩。”
男人悻悻地走了。
宋澹讓酒保再來一杯櫻花酒，等待的時候，她解鎖手機，翻出簡路瑤的微信。
頭像是個可愛的漫畫人物，朋友圈也簡單，只一些生活長短，校園簡事。自拍，也只有前幾天的一張。
宋澹發現那丫頭畫畫得倒是不錯，有那麽一點意境，以她這個二十來歲的年紀來說，這很不容易。
櫻花酒來了，宋澹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。
這是她今晚喝的第四杯酒。
最後一口喝完，借著那股微醺的酒意，宋澹回覆了簡路瑤兩天前發的消息。
她說“在”，不帶標點符號。
收到消息的時候，簡路瑤正對著一本大學英語發呆，馬上要考試了，可她卻一個單詞也看不下去。
她專業課不如班上其他同學，她是半路出家，基本功不紮實，念大學以後，又被生計和金錢困擾，別人在寫生練習的時候，她在為了幾百塊打工。
她也就只能靠著文化課程，給自己薄弱的地方補點分上去。
可這一次期末，她恐怕連這點優勢也要沒有了。
所以看到那消息的時候，簡路瑤簡直不敢相信。
心臟激動的狂跳起來，血液沖上腦門，她有種做夢一樣的虛幻感。
宋澹回她了，盡管只有一個字。
她應該回什麽？
簡路瑤對著輸入鍵盤木楞了半分鐘，終於緩過來，她發了一個可愛的委屈表情過去，又怕宋澹會不回覆她，還補上了一句：“你最近很忙嗎？”
宋澹這次倒是回得快：“今晚不忙。”
簡路瑤立馬反應過來，抖著手指，敲字說：“我今晚也沒事，我能來找你玩嗎？”
猶豫了幾秒，她咬牙按下了發送。
宋澹直接回了她一個酒店的定位，附加一個房間號碼。
簡路瑤：“嗯嗯，我馬上過來。”
她放下手機，在膝蓋上蹭掉手心裏的汗。
李雲姍在對面的書桌前翻著樂譜書，翹著二郎腿玩手機。
“李雲姍。”簡路瑤叫她。
“幹什麽？”李雲姍頭也沒擡。
“她叫我今晚去酒店。”簡路瑤說。
李雲姍立馬轉身過來，吃驚的瞪著簡路瑤：“那個宋澹？”
簡路瑤後知後覺的緊張起來，咽著口水點頭。
“我去，峰回路轉啊。”李雲姍道，“那你把自己洗幹凈了，換了衣服去唄。”
簡路瑤搓著手指說：“我緊張……我不知道該怎麽做……”
李雲姍放下了手機：“衣服一脫，你就知道怎麽做，那事兒就是本能。你有好看的內衣嗎？”
簡路瑤搖頭，想到自己還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，心裏又是一陣悲哀。
李雲姍嘖了一聲：“你可別想我借你內衣，而且你胸也撐不起，你幹脆真空上吧，還正好呢。”
第 4 章
簡路瑤的妝是李雲姍給她畫的，時間匆忙，畫得也簡單。
她弄完以後，左右打量著簡路瑤的臉，撇嘴說：“還行吧。”
簡路瑤被她弄得很緊張：“那我要不要現在出去找個妝娘什麽的……”
李雲姍道：“你怎麽不再去買套情趣內衣？來不及了，你趕緊去吧，一會人家睡著了，用不著你了。”
簡路瑤一拍膝蓋站起來，壯士斷腕一般走出去。
李雲姍在後面嘻嘻哈哈的喊：“一定要做到底啊，別都開房了，你還完璧呢。”
簡路瑤耳根發熱，加快腳步走了。
到酒店時，已經快一點了。
簡路瑤在光可鑒人的電梯壁裏反反覆覆打量著自己，她直發紮成馬尾，齊眉劉海乖順的垂著，圓框大眼鏡，白色森女風的T恤與牛仔短褲，日系小清新的打扮。
她湊近了去看自己的臉，眼鏡給她的五官增添了不少小家碧玉的可愛，但願宋澹會喜歡。
簡路瑤給宋澹發微信說自己到門口了，緊張不安的等待了漫長的十幾秒，門開了。
宋澹穿著一條無袖的黑色連衣裙，腰肢纖細，雙胸豐滿，卷發披散下來，一邊別在耳後，顯得溫柔又知性。
簡路瑤沒出息的一下子就紅了臉，傻楞楞的僵在門口，瞪著宋澹看。
宋澹一笑：“進來啊。”
沒穿高跟鞋，簡路瑤發現自己比宋澹高那麽些許，那一點輕微的身高俯視，讓她心裏莫名的安定些許。
“坐。”宋澹指著沙發，彎腰去開香檳酒，“喝嗎？”
簡路瑤看著她纖細的手指，墨綠的貓眼指甲，還有她雪白的手臂和垂下的棕色頭發，楞楞地說：“喝。”
宋澹擡起眼睛來看了她一眼，那雙桃花眸裏笑意盈盈的，溫柔又瀲灩，眼尾的鉤子精準又狠辣的勾住了簡路瑤的內心深處。
她感覺心口狠狠一跳，幾乎窒息。
她端著酒，暈乎乎的喝了一大口，那又酸又甜，還有又澀又辣的味道刺激得簡路瑤整個臉一皺，她縮著身體咽下去了那口酒，而這個動作又讓她深感丟臉，渾身都火辣辣的羞恥起來。
宋澹架著腿，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，黑色的衣裙裹著她曼妙的身形，裙沿下，交疊的雙眼瑩白勻稱。她一只手隨意的搭在沙發扶手上，另一手端著笛形的香檳杯，貓眼的指甲在燈光與酒色裏搖曳著漂亮的流光。
漂亮優雅得逼人。
簡路瑤緊張得快要死過去了。
“是我太可怕了嗎？”宋澹溫聲開口，略微壓低的嗓音裏帶著一點沙啞，“你好像要被我嚇死了。”
簡路瑤立馬搖頭，擡起眼睛，小心拘謹，而又隱藏著熱烈的望著宋澹，紅著臉小聲道：“是你太好看了……”
宋澹微笑：“謝謝。”
簡路瑤看著香檳杯子裏的氣泡，腦筋在無聲裏拼命的轉動，想著自己該如何找話題，把氣氛活躍輕松起來。
宋澹打量著她窘迫緊張的樣子，饒有興致的喝了一口酒。
“你前段時間都在忙……”簡路瑤說著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話題時，宋澹沖她招了招手。
她微微一笑道：“過來。”
簡路瑤像是個木偶一樣的卡了殼。
宋澹仍舊溫柔大方的笑著，極有的耐心的又說了一遍：“你過來。”
簡路瑤攥著杯子，僵硬的站起身，走過去。
宋澹酒杯微微轉，香氣與酒精的味道彌散出來，簡路瑤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醉了。
宋澹並不說話，她唇角挑著笑，視線一寸寸的掃視簡路瑤的身體。
她還什麽都沒有做，只是慢條斯理的用視線打量，就讓簡路瑤渾身發燙，好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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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白日葵
文案
大概是一個大齡多金溫柔禦姐與苦命窮美術生，互相拯救的故事。
愛是飛蛾撲火，也是心甘情願。
HE保證，坑品保證。
內容標簽： 年下 都市情緣 因緣邂逅 天作之合
搜索關鍵字：主角：簡路瑤宋澹 ┃ 配角：李雲姍，杜將進，笛小意 ┃ 其它：HE
第 1 章
簡路瑤進餐廳後門前，站在路邊的陰影裏抽了一支煙。
她剛學抽煙，還不是特別會，焦油與尼古丁順著呼吸道浸入血液，她感到輕飄的眩暈。
室友李雲姍有些惡劣的聲音回響在耳邊：“我給你的找的金主姓宋，單名一個澹，是個女人。”
簡路瑤沒暴露過自己的性向，李雲姍還滿心以為，她這一手算計到了簡路瑤。誰叫簡路瑤拿著李雲姍的醜事威脅她呢……
“三十還是四十歲了，我也不清楚。”李雲姍聲音裏帶著尖刻的笑，“不過女人跟女人，肯定不用擔心什麽體力不夠的問題，你說是吧？”
簡路瑤沒理會她聲音裏的尖酸，平靜的問：“她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？”
李雲姍漠不經心地說：“當然是好看的，漂亮的，聽話的……”
“李雲姍。”簡路瑤冷了聲音，“我沒和你開玩笑，我急用錢。”
李雲姍翻了個不悅的白眼：“她喜歡乖巧的，溫婉的，帶著藝術生文藝氣質的。”
條條都與簡路瑤不符合。
簡路瑤是學畫畫的，可她一點藝術氣質都沒有，她打扮中性，紮馬尾，戴那種最沒有特色的黑框眼鏡，看起來就像是機電學院車間裏削鐵塊的理科女學霸。
雖然實際上她是美術院畫油畫的。
回憶完畢，簡路瑤仰起臉，她拉直的黑發順著臉頰，再穿過單薄的肩頭，流雲一樣的滑下去，燈光昏黃，撲灑在她側臉上，鼻尖挺立，睫毛卷曲，像是一幅朦朧而生動的畫。
簡路瑤張開紅唇，吐出最後一口煙霧，她的眸光和表情在繚繞的霧氣裏顯得格外嫋嫋。
摁熄煙頭，簡路瑤進了餐廳。
她先去廁所，含了一塊清新口氣的糖，是甜甜的草莓味，然後對著鏡子整理儀容。
她拉直了天然卷的頭發，還剪了一個齊眉劉海，妝是她在軟件上花錢請的妝娘畫的，粉色的眼影，鉤子一樣撩人的眼線，還有剛種的假睫毛。
簡路瑤的眼睛不算特別好看，她眼睛細長，不動人也不可愛，反而顯得略微冷清。她戴上了一個大圓框眼鏡，頓時柔和了她的五官，配合著黑長直的發型與纖小的臉型，硬生生的拉出幾分天真的可愛。
可她的個子卻並不可愛，她快一米七了。
她垂眸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綠色蕾絲裙，帶花邊的透明高領，顯得脖子細細的，肩膀與鎖骨的面料也是只一層欲透不透的蕾絲，隱約透出裏面的深色吊帶，性感又端莊。
這裙子，是簡路瑤找李雲姍借的，她已經窮得快吃不起飯了，更別說買衣服。
全身上下，只有內衣是簡路瑤自己的。
嚼碎嘴裏的糖，簡路瑤補了個一個口紅，奔赴戰場。
餐廳的裝修格調小資，燈光溫暖，讓每個人的表情都有種朦朧的溫柔，簡路瑤按著短信上的位置信息，找到了那個落地窗邊的小方桌。
那裏還沒有人，簡路瑤松了一口氣。
落座之後，服務員立馬跟過來，詢問她要點什麽。
硬皮的紅色菜單裏，連一杯可樂都十五塊，簡路瑤喜歡汽水，但怕打嗝，於是溫柔的點了一杯西瓜汁。
她一個人坐著，因為自己即將要做的不齒之事，以及她窮到黃土的出生，讓她在這個輕奢的環境裏，充滿了不自在，她甚至有一種每個看過來的路人，都是在打量和嘲諷她的自卑猜測。
她覺得自己挺悲哀的，窮進了骨子裏。
再想到自己家裏的事情，說她是半生不幸，也不過為過。
簡路瑤準備看手機的時候，一抹影子投了過來，伴隨著優雅的高跟鞋聲音。簡路瑤第一次聽見不刺耳的高跟鞋跺地的聲音。
她擡眸，一瞬間被驚艷住了。
宋澹其實很年輕，看起來是。
簡路瑤對宋澹的第一映像，是溫柔而成熟的漂亮禦姐。
她有一雙大而柔和的桃花眼，眸色沈沈靜靜的，隱隱透著笑，妝容清淡，只畫了眼線，略勾眼尾，啞光的絲絨口紅，抿唇不露齒的勾笑，極是知性淡雅。
她挽著頭發，穿雪紡的白襯衣，黑色包裙，黑色高跟，纖而不瘦，拎著一個紅色小包，氣質優雅，矜貴逼人。
簡路瑤在急促的慌亂心跳裏疑惑，為什麽這樣一個漂亮有錢的女人，怎麽還會找不到床伴，以她的條件，應該有無數女人排隊求上才是。
“抱歉，久等了。”她從容坐下，放下包後自然的將雙手架在桌面上，顯露出上位者的姿態來。
那個氣魄，又讓簡路瑤因為一見驚心萌生出的悸動滅亡了。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，她應該要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的地位。
“沒關系。”簡路瑤笑著說，暗自揪緊了手指，讓自己鎮定。
宋澹笑著打量她，目光溫柔，只讓簡路瑤感覺到了被關註的緊張。
“你很漂亮。”她展唇露出親和的笑容，“聽說你是學油畫的？最喜歡那個畫家？”
宋澹把話題往簡路瑤的最熟悉的領域裏帶，這讓簡路瑤輕松了不少，她怕宋澹會說一些她完全接不上的話題。
比如，香奈兒，普拉達的最新款，比如國外那個國家最好玩……
好在話題都圍繞在畫畫上，簡路瑤與她的談話，還算甚歡。
她們只吃了半個多小時的飯，宋澹要了簡路瑤的微信號碼，然後送她上出租車。
“我不開車，所以沒辦法送你。”她解釋說，“你自己路上小心，到學校給我發消息，好嗎？”
簡路瑤沒上出租車，她心裏很不安，怕宋澹沒看上她。
她真的已經山窮水盡了，再不想辦法掙到一筆塊錢，不止下學期的學費，連這期末的畫她都交不出來。
她現在連顏料都買不起。
“宋姐。”簡路瑤猶豫的開口，臉上一片尷尬的緋紅，她盡量用詞委婉合適，“您……還會來找我嗎？”
宋澹輕聲一笑：“你這麽可愛，我當然會來找你，別擔心，有什麽問題或者困難，微信上告訴我，我看見了都會回覆你。”
簡路瑤還是不□□心，她對自己沒有信心，可心裏再千回百轉，嘴上她也不好說出來，乖乖的點了頭，坐進出租車裏。
宋澹在看見出租車尾消失了，才轉身離開。
她走到餐廳後面，那邊停了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，車裏坐著司機小林，見到宋澹過來，馬上下車開門。
宋澹坐進車，神情有些淡。
“姐還是不滿意嗎？”小林發動汽車的時候問。
他跟了宋澹兩年多，他父親以前也是宋家的專職司機，算是宋家的自己人，對宋澹的事情，也知曉個七七八八。
他知道自從那個女人後，宋澹從不戀愛，前幾年甚至連伴也不找。三十歲以後，或許是年紀大了，內心的空洞也逐漸增大，她也開始包養一些年輕漂亮的小丫頭，圖個一時之歡，以慰孤單。
上一個鬧脾氣太過，被宋澹打發了之後，她空窗了半年，一直沒挑到合適的。
宋澹這個人，對床上之人格外挑剔，先不管身材氣質如何，臉一定要長的讓她合眼。
“還好。”對於小林的提問，宋澹給了一個勉強認可的答案。
這倒是第一次見，小林道：“看來今天那位小姐很特別。”
宋澹微側面頰，瞧著車窗外倒退的燈火，流光落入她眼裏，繽紛而逝去。
“是挺有意思的。”
宋澹其實到得很早，她不喜歡被人等，而且習慣於在正式見面前，先瞧一眼對方的臉，不合眼那她直接掉頭就走，省得浪費寶貴的時間。
所以，她看見了在路邊抽煙的簡路瑤。
那個小丫頭，並不如她打扮的那樣乖巧可愛，她其實是個帶爪子和獠牙的小狼狗。
宋澹不喜歡找這樣的小寵物，不好打發。她優雅慣了，不想一把年紀了，還跟人唾沫橫飛的吵架摔東西。
好聚好散，不拖不欠。
不過，另一方面，她又對簡路瑤有那麽一點意思。聽話的，溫順的見多了，多少有些膩味。
要不要破例試試，宋澹還沒想好。
**
簡路瑤只坐了一個路口就下車了，她窮，沒那麽多錢打車。
站在公交站時，她把宋澹的微信翻出來看了又看。
頭像是一個倒影著紫色天空的湖泊，朋友圈，簡介全部空白。
簡路瑤不由想，這個微信號，是不是她專門用來聯系包養的小情人的，通訊錄裏一排按著外貌特征區分的編號。
那她自己，會在宋澹那裏得到一個什麽樣的外號呢？
簡路瑤忍不住好奇，宋澹那漂亮優雅的音容笑貌，如同驚鴻照影入夢，深深地刻進了她的腦海裏，揮之不去。
公交車遲遲不來，簡路瑤望著對面街道的路燈和路口，有個男人正在對面抽煙。
簡路瑤想到了自己今晚在餐廳外抽的那支煙。
她其實知道宋澹的車就在附近，是李雲姍告訴她的。
李雲姍說，宋澹這個人低調，喜歡坐奧迪車，而且不自己開；還有個癖好，喜歡在正式見面之前，先看一眼對方長得夠不夠格，如果不夠，那面都不會見。
簡路瑤看見了那輛奧迪，才選擇在門口抽煙。
宋澹喜歡聽話乖巧的，那簡路瑤就要做那個不一樣的。況且，她從小就不是什麽聽話的乖娃娃。
第 2 章
簡路瑤到寢室的時候，差不多是熄燈的時間了，四人間的寢室，有兩個本地的，周末回家，寢室裏只有李雲姍。
“怎麽樣啊？”她穿著睡衣，臉上敷著雪肌精面膜，露出一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睛，“人家看上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回她，拿了衣服去洗手間，把裙子換下來，出來道：“我洗了再還你。”
李雲姍扯下面膜，啪的扔進垃圾桶裏：“不用了，太臟，我不要了。”
簡路瑤咬了一下唇，很快平靜道：“哦，那我幫你扔了。”
李雲姍皺起眉，她很不爽簡路瑤拿自己做人小三被的事情來威脅自己，所以一直想挑事侮辱簡路瑤，出口惡氣。可這賤女人，永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，她所有的怒氣都發在棉花裏，哽得她更加難受。
她氣狠地罵了一聲：“賤人！”
簡路瑤把衣服扔進垃圾桶裏，不鹹不淡的回三個字：“你也是。”
李雲姍氣得想撕碎了她的臉。
簡路瑤洗漱完，寢室裏已經熄了燈，李雲姍在陽臺和他的金主爸爸打電話，甜膩膩的聲音隔著窗戶傳進來，簡路瑤想起她撞破李雲姍當小三的天的事情。
她去逛了離校很遠的批發市場，買了些劣質畫具和顏料練手，回來路上，碰見被正室揪著頭發辱罵的李雲姍。
當時李雲姍的上衣都被撕裂了，露出一個雪白的肩膀，那金主老頭就在站在一旁看著，幹巴巴的喊著“夠了，行了，住手”。
簡路瑤看著是室友的份上，幫了李雲姍一把。
那個時候她沒想用這個事情威脅李雲姍來給自己找金主的，她窮，但知道什麽是廉恥。
可生活的實際情況就是，鬥米比尊嚴重要得多。
簡路瑤看了一眼購物車裏的顏料，畫筆，亞麻布……零零散散好幾千，可她沒錢買，便宜的又不行，這次的期末作業，如果畫得好，就有機會參加三省市聯合的大學生美術作品展。
她現在吃飯的錢都是花唄，日子過得捉襟見肘，要是再沒有一筆錢，她估計得去裸/貸了。
至於去替人畫畫賺外快，那樣便宜的好事，輪不到簡路瑤。
學院裏那麽多美術生，大四到大三，下面還有個活力十足的大一新生，排隊也難排到她，更何況，這種事情一般內部就消化了。簡路瑤在學校裏的朋友不多，聚餐花錢，K歌花錢，連一起畫畫都要花錢，她沒有去與人外交的資本。
簡路瑤翻出微信，她沒給宋澹發信息說自己已經到學校了，她想等宋澹主動詢問，這樣就能確定她對自己上不上心。
可宋澹沒發，簡路瑤有些絕望。
奶奶那邊是不可能給她錢的，就算簡路瑤餓死在她面前，她也只會說一句“不關我的事”。
李雲姍打完了電話，她哼著歌拉開滑門進來，心情十分好的炫耀說：“他說過幾天帶我去逛街，買換季的衣服和包哎。”
簡路瑤不想理會，但轉念間，她用羨慕的語氣接了一句：“他對你真好。”
李雲姍得意洋洋道：“那是當然，那麽多人當中，我是他花錢最多的一個。”
李雲姍個子不到一米六，但她身材比例極其好，瘦的地方勻稱得完美，該有肉的地方又挺又翹，盡管相貌不算特別出挑，但比起只是又瘦又高，還不會打扮的簡路瑤來說，她底子好太多。
簡路瑤忽而有種自己一無是處的悲觀認知。
她想，畫畫這條路，她恐怕是撐不下去了，能走到現在，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存款，尊嚴和精力。
“你呢。”李雲姍走到簡路瑤的床鋪前，擡頭看著她，語氣輕浮，“那個宋金主，聯系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閉上眼睛：“沒有。”
李雲姍嘖了一聲，爬上了自己的床，她睡簡路瑤的對面。
漆黑的寢室裏亮起一道光，是李雲姍在看手機。
“我見他的時候，第一天，他就帶我去開房了。”李雲姍吊兒郎當的說，隔著蚊帳，她身影模糊，“老娘的第一次，疼得要死。”
寂靜的深夜，總是有種可以撬開人心的奇妙能力，李雲姍難得分享起了她的隱秘往事，簡路瑤也配合的順著聊了起來。
“我是因為窮，窮得快吃不起飯了，所以才想找人養。”簡路瑤說，“你呢？你是為什麽？”
李雲姍手機光芒熄了，她立馬摁亮，哼道：“關你屁事啊。你窮不能問你爸媽要錢嗎，要去賣身，你真以為這碗飯誰都能吃嗎？”
簡路瑤思襯了兩秒，才說出來：“我媽死了，我爸瘋了。我奶奶……她不管我。”
李雲姍沒說話。
簡路瑤輕聲問：“所以，你是因為什麽呢？”
她默了片刻，說：“跟你差不多吧，我也是因為窮。”
簡路瑤問：“你爸媽呢？”
李雲姍冷硬道：“死了。”
簡路瑤道：“死了比瘋了好。”
李雲姍切了一聲，簡路瑤道：“你去過精神病院嗎？那是一個可怕的地方。”
“行。”李雲姍應付地說，“你比我更慘。”
簡路瑤看著黑乎乎的蚊帳頂，沒再聊下去了。
許久之後，李雲姍在一片寂靜裏問：“那個宋金主要你的聯系方式了嗎？”
簡路瑤就等她問，好從她這裏取經支招：“她要了我的微信，但沒給我發消息。”
李雲姍道：“你傻啊，你不知道發過去嗎？有錢人都忙著呢，你得自己去刷存在感。”
簡路瑤道：“我覺得她可能沒看上我，怕打擾到她……”
“怕什麽啊，聯系方式都要了，那就是看上的意思，不過你可能是其中之一。”李雲姍支起腿撓了撓，“你盡管發消息過去，這就慫的話那你就已經完了；還有啊，往你朋友圈裏發點自拍，好看的，別P太過。缺錢的話，就在朋友圈裏說，最近好困難啊，買不起顏料，吃不起肉什麽的，她有那個意思就會給你轉賬。”
簡路瑤於是用活潑的語氣編輯信息發給宋澹。
“我已經到學校啦，踩著熄燈斷電的尾巴剛把澡洗了～”
發送。
過了十幾分鐘，李雲姍問：“回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心如死灰：“沒有。”
李雲姍嘖了一聲，翻身睡了。
簡路瑤毫無睡意，她滿腦子悲觀絕望，甚至設想了一番自己賣血換錢的慘狀。
手機一震，宋澹回了。
“我也剛到。”
“回你了？”李雲姍翻身過來，她原來還沒睡，“說什麽了？”
簡路瑤道：“她說她也剛到。”
李雲姍模糊的嗯了一聲，也看起了手機。
簡路瑤回覆宋澹：“怎麽這麽晚？”
宋澹：“見了個客戶。”
簡路瑤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她沒戀愛過，毫無經驗，下意識的求助李雲姍：“我該怎麽和她聊天？”
李雲姍道：“我怎麽知道兩個女人怎麽聊？我跟他都是講十八禁，他喜歡，而且代溝擺在那裏，能有什麽好聊的？要不你問她吃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理李雲姍，琢磨了半天，準備謝謝她今晚的飯，結果字還沒打完，那邊就說：“不早了，你還不休息嗎？”
簡路瑤猶豫幾秒，把剛打出來的字消除：“馬上就睡了。”
宋澹：“那晚安。”
簡路瑤：“晚安。”
她放下手機，覺得她和宋澹的事情，沒那麽悲觀，也沒那麽樂觀。
第二天一早，簡路瑤在陽臺擺上了畫架，擱上一副畫，然後把自己所剩無幾的顏料也逐一擺好，最後開始找角度自拍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很簡單的白T恤，披著長直的黑發，顯得十分幹凈清新。
簡路瑤拍了一個上午，總算弄出一張滿意的。
照片用了粉嫩的濾鏡，讓她素顏狀態看起來也十分有氣色，眼睛明亮還顯大，種植的假睫毛在這個時候顯露出奇效，讓她的雙眼看起來格外的精致。
夏季光線充足，畫面顏色飽和度極好，她微擡下巴，揚起一個幹凈明媚的笑容，睫毛纖長，眼仁清澈，配合和後面的花架和畫了一半的油畫，顯得文藝十足。
不愧她花了一整個上午。
她發了朋友圈，單獨給宋澹分組，勾選她一個人可見。
“畫到一半沒有顏料了，顏料怎麽可以辣麽貴，把我吃肉肉的錢都花掉了。”最後配上委屈的表情。
簡路瑤覺得配的自拍有些不符合語境，可沒有其他好看的照片了，她還是咬牙發了。
然後就是等待。
宋澹三天沒動靜，李雲姍對此幸災樂禍的表示——“沒戲了”，並且請簡路瑤吃了一頓飯表示喜悅。
簡路瑤在美食的誘惑下，忍受著李雲姍的冷嘲熱諷，吃完了那頓中高檔的自助餐，她已經好多天沒好好吃肉了。
晚上回去，她想著自己一筆沒動的期末作業，翻看著購物車，以及可怕的花唄賬單，只剩幾十塊的銀行卡信息，即將欠費的話費通知……
在求生欲的驅使，簡路瑤給宋澹發了一條信息。
很經典的兩個字——在嗎？
沒回。
簡路瑤本來還想肉麻的說一句“我很想你”之類的，但到底敗給了那不值錢的自尊心。別人都不理你，你還去貼什麽熱臉。
她關了手機，好忍住把宋澹從聯系人列表刪除的沖動。
一夜輾轉，簡路瑤模模糊糊的睡了幾個小時，被上早課的舍友吵醒後，立馬開機，點開了微信。
沒有消息。
一覺夢醒，她仍舊無路可走。
簡路瑤盯著那個紫色的湖泊頭像，視野一點點的模糊起來，她擡手蓋住眼睛，眼淚無聲染濕手背。
她感覺自己悲慘得像是一具毫無希望的死屍。
沒了，沒錢了，沒夢想了，什麽都沒了。
第 3 章
生活。
生下來，活下去。
簡路瑤決定不了自己怎麽生，而且，她有時候覺得，自己還決定不了自己怎麽死。
她不想窮死，也不想窩囊死，而實際情況是，她即將這樣悲哀的死去；或者消失在這個她好不容易才進入的繁華城市裏。
為了不被餓死，迫於生計的簡路瑤發起了傳單，工資八十塊，能在食堂吃幾天飯。
地點在一個十字路口，給即將要開盤的樓盤發傳單。
六月份的天氣，太陽已經開始毒辣起來，簡路瑤戴了一頂深米色的帽子，遮著火熱的陽光，額頭和後背卻熱出大片汗。
她拉一下衣服透了一口氣，然後趕著人群過來，湊過去發幾張單子。
撞見這樣的簡路瑤時，宋澹第一眼沒認出來。
她跟杜將進在路口對面，宋澹在車裏，杜將進去路邊的奶茶店買冷飲，宋澹無意間看見了對面的簡路瑤。
她穿了一件綠色的寬松T恤，衣擺長至臀下，黑色緊身褲，兩條腿筆直細長，勻稱漂亮。
很簡單也很利落的裝扮，與那晚她們見面的時候，風格天差地別；而且，還做著發傳單這樣的工作。
宋澹不由多看了她幾眼。
杜將進端著一杯果茶，一杯咖啡上車，咖啡遞給宋澹，好奇的問：“你看什麽呢？”
他說話調子軟軟的，比女性還溫柔，留著長發，染成微金的亞麻色，散在柔和的面頰旁，他長了一張陰柔並且俊美得過分的臉。
一米八的個子，四肢纖細，白襯衣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也白皙纖纖的。
“前幾天見過的一個小孩子。”宋澹接了咖啡，握在手裏沒喝。
杜將進含著吸管，呼嚕了兩口酸甜的果汁，直擊重點的說：“腿長得不錯啊，年紀多大？”
宋澹回憶了一下：“二十左右吧，我沒具體問。”
杜將進嗯了一聲說：“花兒一樣的年紀，皮膚狀態也好，就是看不到臉……”
宋澹中肯的評論：“長得還行……眼神很幹凈。”
“哦～”杜將進咬了咬吸管，“我喜歡。”
宋澹笑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“你幹嘛不收了人家，你看這大太陽的發傳單，多可憐，小臉都要曬黑。”杜將進一副可惜心疼的口氣。
宋澹還是沒接話。
她感興趣是感興趣的，但又不想收簡路瑤那樣的。總覺得，這個小丫頭招惹上了，就沒那麽好脫身。
她不想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費太多心思，工作就已經夠耗她心神的了。
能錢貨兩訖，再好不過。
簡路瑤這個時候忽然過了馬路，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。
車子貼了防窺膜，也不怕被看見，杜將進伸著腦袋，十分好奇地去看簡路瑤的臉。
她戴著帽子，陰影蓋住了眉眼，只露出清瘦的下巴和抿得很緊的嘴唇。
“長得可以啊……”杜將進評論，“不過好像不是你平時喜歡的那一款，這小孩子，不怎麽乖乖女啊。”
宋澹笑了：“對。”
杜將進又繼續呼嚕果茶：“難怪你不收，她看起來太有個性了……怕是個小野貓呢。”
簡路瑤本來是渴了，想買一瓶礦泉水喝，可走到生活超市門口，她又猶豫了，哪怕是兩塊錢，她現在也舍不得花。
看了幾眼超市，簡路瑤背過身，接著發傳單。
“哎呀。”杜將進誇張地說，“小野貓連水都買不起呢，太可憐了吧。”
宋澹看著簡路瑤單薄的背影：“你怎麽知道她買不起？”
杜將進一哼：“女人的第六感啊。她是念什麽大學的？”
宋澹回憶起朋友圈裏的自拍：“畫畫的。”
“哎……”杜將進感嘆說，“家境不好，就不要搞藝術嘛，發一天傳單的錢，買一塊顏料都不夠。難怪現在要找人包呢……”
宋澹沈默的喝了一口咖啡，出自奶茶店，味道極其糟糕，她皺起眉。
杜將進已經喝了半杯果茶，睨了一眼宋澹：“你又開始挑了。”
這話一語雙關，指咖啡，也指簡路瑤。
宋澹把咖啡放在一邊：“開車吧。”
杜將進歪頭無語撅了一下嘴唇，啟動了車子。
藍色的邁巴赫從簡路瑤身前開過，她看了一眼，並未在意。
簡路瑤發完傳單，現結了八十塊工資，她在學校後門買了一碗土豆，提回寢室。
喝了一點水後，她坐在書桌前發呆。
狼牙土豆散發著好聞的香氣，簡路瑤垂眼看著，她不想吃，想哭。
身體疲累，渾身汗臭，她覺得自己就是臭水溝裏的一條要死不活的爛蝦。腐爛了，消失了，也不會有人註意，有人心疼。
她有時候會完全看不到生活的光明，沒有一個叫家的退路，也沒有父母的港灣，她有的，只是一條荊棘難行的前路，她在路上走得鮮血淋漓，無人過問。
這樣的人生，到底有什麽意義？
簡路瑤靠著椅背，仰起臉，用力閉著眼瞼，不讓自己哭出來。
寢室門哢噠一響，李雲姍回來了。
簡路瑤立馬坐直了身體，展開裝土豆的塑料袋，佯裝要吃。
“你幹嘛啊？”李雲姍似乎已經看見了，“一副抑郁的樣子，有人強/奸你了嗎？”
簡路瑤不想理她，往嘴裏塞了一塊土豆。
她得吃飯，再可笑，也要活下去。
李雲姍踢了高跟鞋，扒拉著拖鞋換上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你要不要我重新給你找個金主啊？不過一般都是有家室的，而且年紀也挺大了，說不定還會有奇奇怪怪的癖好……”
簡路瑤垂著頭，沈默了很久，她才輕輕地說：“好啊。”
“行，我幫你聯系聯系。”
夜深。
酒吧。
宋澹無聊的坐在吧臺，端著一杯雞尾酒，百無聊賴的楞神。
舞臺那邊，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熱場活動，一群年輕男女在臺子裏，張揚大膽的玩著火熱游戲，震耳的音樂聲也蓋不住他們的尖叫和歡呼。
宋澹撐著下巴，把視線從正往別人嘴裏接巧克力的杜將進身上收回來，她晃了一晃酒杯，一口喝了大半甜辣的酒液。
她覺得無聊，酒吧的快餐式獵艷不適合她，她還是喜歡慢慢玩，但要是走，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。
總不能回別墅去守空房子，那更無聊。
一個白領模樣的中年男人靠過來，風度儒雅的沖宋澹微笑，想搭訕。
宋澹看也沒看他，剩下的酒一口喝光，冰冷的扔下兩個字：“不玩。”
男人悻悻地走了。
宋澹讓酒保再來一杯櫻花酒，等待的時候，她解鎖手機，翻出簡路瑤的微信。
頭像是個可愛的漫畫人物，朋友圈也簡單，只一些生活長短，校園簡事。自拍，也只有前幾天的一張。
宋澹發現那丫頭畫畫得倒是不錯，有那麽一點意境，以她這個二十來歲的年紀來說，這很不容易。
櫻花酒來了，宋澹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。
這是她今晚喝的第四杯酒。
最後一口喝完，借著那股微醺的酒意，宋澹回覆了簡路瑤兩天前發的消息。
她說“在”，不帶標點符號。
收到消息的時候，簡路瑤正對著一本大學英語發呆，馬上要考試了，可她卻一個單詞也看不下去。
她專業課不如班上其他同學，她是半路出家，基本功不紮實，念大學以後，又被生計和金錢困擾，別人在寫生練習的時候，她在為了幾百塊打工。
她也就只能靠著文化課程，給自己薄弱的地方補點分上去。
可這一次期末，她恐怕連這點優勢也要沒有了。
所以看到那消息的時候，簡路瑤簡直不敢相信。
心臟激動的狂跳起來，血液沖上腦門，她有種做夢一樣的虛幻感。
宋澹回她了，盡管只有一個字。
她應該回什麽？
簡路瑤對著輸入鍵盤木楞了半分鐘，終於緩過來，她發了一個可愛的委屈表情過去，又怕宋澹會不回覆她，還補上了一句：“你最近很忙嗎？”
宋澹這次倒是回得快：“今晚不忙。”
簡路瑤立馬反應過來，抖著手指，敲字說：“我今晚也沒事，我能來找你玩嗎？”
猶豫了幾秒，她咬牙按下了發送。
宋澹直接回了她一個酒店的定位，附加一個房間號碼。
簡路瑤：“嗯嗯，我馬上過來。”
她放下手機，在膝蓋上蹭掉手心裏的汗。
李雲姍在對面的書桌前翻著樂譜書，翹著二郎腿玩手機。
“李雲姍。”簡路瑤叫她。
“幹什麽？”李雲姍頭也沒擡。
“她叫我今晚去酒店。”簡路瑤說。
李雲姍立馬轉身過來，吃驚的瞪著簡路瑤：“那個宋澹？”
簡路瑤後知後覺的緊張起來，咽著口水點頭。
“我去，峰回路轉啊。”李雲姍道，“那你把自己洗幹凈了，換了衣服去唄。”
簡路瑤搓著手指說：“我緊張……我不知道該怎麽做……”
李雲姍放下了手機：“衣服一脫，你就知道怎麽做，那事兒就是本能。你有好看的內衣嗎？”
簡路瑤搖頭，想到自己還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，心裏又是一陣悲哀。
李雲姍嘖了一聲：“你可別想我借你內衣，而且你胸也撐不起，你幹脆真空上吧，還正好呢。”
第 4 章
簡路瑤的妝是李雲姍給她畫的，時間匆忙，畫得也簡單。
她弄完以後，左右打量著簡路瑤的臉，撇嘴說：“還行吧。”
簡路瑤被她弄得很緊張：“那我要不要現在出去找個妝娘什麽的……”
李雲姍道：“你怎麽不再去買套情趣內衣？來不及了，你趕緊去吧，一會人家睡著了，用不著你了。”
簡路瑤一拍膝蓋站起來，壯士斷腕一般走出去。
李雲姍在後面嘻嘻哈哈的喊：“一定要做到底啊，別都開房了，你還完璧呢。”
簡路瑤耳根發熱，加快腳步走了。
到酒店時，已經快一點了。
簡路瑤在光可鑒人的電梯壁裏反反覆覆打量著自己，她直發紮成馬尾，齊眉劉海乖順的垂著，圓框大眼鏡，白色森女風的T恤與牛仔短褲，日系小清新的打扮。
她湊近了去看自己的臉，眼鏡給她的五官增添了不少小家碧玉的可愛，但願宋澹會喜歡。
簡路瑤給宋澹發微信說自己到門口了，緊張不安的等待了漫長的十幾秒，門開了。
宋澹穿著一條無袖的黑色連衣裙，腰肢纖細，雙胸豐滿，卷發披散下來，一邊別在耳後，顯得溫柔又知性。
簡路瑤沒出息的一下子就紅了臉，傻楞楞的僵在門口，瞪著宋澹看。
宋澹一笑：“進來啊。”
沒穿高跟鞋，簡路瑤發現自己比宋澹高那麽些許，那一點輕微的身高俯視，讓她心裏莫名的安定些許。
“坐。”宋澹指著沙發，彎腰去開香檳酒，“喝嗎？”
簡路瑤看著她纖細的手指，墨綠的貓眼指甲，還有她雪白的手臂和垂下的棕色頭發，楞楞地說：“喝。”
宋澹擡起眼睛來看了她一眼，那雙桃花眸裏笑意盈盈的，溫柔又瀲灩，眼尾的鉤子精準又狠辣的勾住了簡路瑤的內心深處。
她感覺心口狠狠一跳，幾乎窒息。
她端著酒，暈乎乎的喝了一大口，那又酸又甜，還有又澀又辣的味道刺激得簡路瑤整個臉一皺，她縮著身體咽下去了那口酒，而這個動作又讓她深感丟臉，渾身都火辣辣的羞恥起來。
宋澹架著腿，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，黑色的衣裙裹著她曼妙的身形，裙沿下，交疊的雙眼瑩白勻稱。她一只手隨意的搭在沙發扶手上，另一手端著笛形的香檳杯，貓眼的指甲在燈光與酒色裏搖曳著漂亮的流光。
漂亮優雅得逼人。
簡路瑤緊張得快要死過去了。
“是我太可怕了嗎？”宋澹溫聲開口，略微壓低的嗓音裏帶著一點沙啞，“你好像要被我嚇死了。”
簡路瑤立馬搖頭，擡起眼睛，小心拘謹，而又隱藏著熱烈的望著宋澹，紅著臉小聲道：“是你太好看了……”
宋澹微笑：“謝謝。”
簡路瑤看著香檳杯子裏的氣泡，腦筋在無聲裏拼命的轉動，想著自己該如何找話題，把氣氛活躍輕松起來。
宋澹打量著她窘迫緊張的樣子，饒有興致的喝了一口酒。
“你前段時間都在忙……”簡路瑤說著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話題時，宋澹沖她招了招手。
她微微一笑道：“過來。”
簡路瑤像是個木偶一樣的卡了殼。
宋澹仍舊溫柔大方的笑著，極有的耐心的又說了一遍：“你過來。”
簡路瑤攥著杯子，僵硬的站起身，走過去。
宋澹酒杯微微轉，香氣與酒精的味道彌散出來，簡路瑤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醉了。
宋澹並不說話，她唇角挑著笑，視線一寸寸的掃視簡路瑤的身體。
她還什麽都沒有做，只是慢條斯理的用視線打量，就讓簡路瑤渾身發燙，好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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